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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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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利克斯目不轉睛地看著塔蘭蒂爾,塔蘭蒂爾甚至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倒影。

“塔蘭蒂爾……”

“嗯……”

她睜大著眼睛,緊張得全身繃緊,無法動彈。

她的心亂得很,一時間思考不了他接下來想說什麽,想做什麽。

可他的眼裏突然露出一種讓她似曾相識的悲傷。

“塔蘭蒂爾,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這句話讓她從迷亂中回過神來,想起了之前他跟阿莫說再見時,阿莫說他好像要去赴死的情景。

“為什麽這麽說?”她莫名地提心吊膽。

“古尤加大陸上,恐怕沒有城邦能讓你施展抱負了。”他難過地說,“佩提維也無法讓你安適,因為你只是在這裏做客,不可能長久住下去。你終究還是要一個人抗爭。”

塔蘭蒂爾再一次湧起了哭泣的沖動。

“而我……我也可能沒有辦法做到我所承諾的那樣,好好保護你。”亞利克斯的聲音充滿了愧疚。

“我沒有讓你保護我。”塔蘭蒂爾低聲說。

亞利克斯聽了,隨即想起了什麽,更加難過地說:“你也不要太依賴你的丈夫。”

“我的丈夫?”塔蘭蒂爾皺起眉頭。

“你不是想嫁人嗎?”亞利克斯低落地說。

“哦,”她想起來了,眼淚瞬間蒸發,“你有什麽建議?”

亞利克斯攥著自己的手,掐痛了手心。

“找個願意聽你說話的人,不一定要打得過你的。”

塔蘭蒂爾挑眉。

“不,我就要打得過我的。”

“我怕那種人太專橫,就像你哥哥那樣,會控制你的自由。”

“那我就趁他睡覺的時候一刀捅死他!”

亞利克斯的臉驀地嚇白,上身直往後仰,似乎想離她遠一點。

塔蘭蒂爾的眼神越發冷峭。

“害怕什麽!”

“我……我為你的丈夫感到害怕……”亞利克斯說話都不利索了。

塔蘭蒂爾不知哪兒來的火氣,燒得她頭痛心口堵。一氣之下狠狠踢了他一腳,直接將他從樹上踢了下去。

樹下沒有傳來亞利克斯的叫聲,反倒響起了一陣女子的驚呼聲。

再俯身看,只見亞利克斯面朝泥地,趴在了兩個提水侍女的腳尖前。

這下好了,說也說不清了。

塔蘭蒂爾趕緊跳下來,趕走了罪魁禍首,吩咐那兩個侍女不要將事情傳出去。

結果當天下午,黛彌絲壓著笑意問她樹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塔蘭蒂爾只覺得那棵月桂樹長得實在太矮了,它應該再長高一些,好讓亞利克斯掉下去時摔斷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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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海的冒險吸引了不少勇士前來佩提維響應國王的號召。

殺妖除惡的英雄和戰場上殺敵的英雄得到了珀雷斯熱切的歡迎和招待,還有一些名不經傳的年輕勇士,正在競技場上為爭取出海冒險的機會進行著激烈的比武。

亞利克斯和阿莫在宮殿前的一片空地上也玩起了摔跤,他們相搏十二回,阿莫就被摔倒地上十二回。

就在阿莫鍥而不舍地準備發起第十三次進攻時,一個夾著古怪口音的聲音在一旁喊了起來:“你們就是亞利克斯和阿莫瑟托達斯?”

亞利克斯和阿莫停了下來,看到了一個留著長辮、膚色黝黑的男人。

“你是前來加入冒險的勇士?”阿莫問。

“沒錯,我叫希戈斯,生於厄律底的無冬城,參加過五場奪城戰爭,殺過八名大將和兩個國王。”那人的眼睛落在亞利克斯身上,“聽說你也參加過戰爭,在貝安守城戰上殺了四頭伊索戈,又在貝安與拜多交戰時,殺了拜多最強壯的勇士。”

阿莫吃驚地看著亞利克斯——他從來沒有提及過去的功績。

而亞利克斯也沒有否認。

“你怎麽知道?”

“英雄事跡是不會被遺漏的,這事也是一個月前才從貝安城裏傳出來。游吟詩人說你之前在貝安城一直被誤認為是個女孩,直到加入戰爭,才敗露了身份,不得不離開那裏。因此我非常好奇,你到底是哪裏人,為什麽要冒充女孩,為什麽又要對外宣稱自己是厄律底人?”

亞利克斯沒有答話,倒是阿莫有點心虛,因為謠傳亞利克斯是厄律底人的始作俑者正是他。

雖然他也很好奇亞利克斯冒充女孩的事情,但他覺得這種事情可以稍後再問當事人,當前最重要的任務是為朋友辯護。

“他是哪裏人,跟你沒有多大關系吧?”阿莫說。

“一個在戰場上殺敵除妖,又敢於挑戰聖獅、拯救了一個城邦幾千人的英雄,為什麽要遮掩自己的功績,為什麽要羞於說出自己的出生地?”希戈斯說,“這難免讓人懷疑這位受人敬重的英雄,是不是曾經做過什麽令人不齒之事?”

“無憑無據就惡意揣測別人,才令人不齒。”阿莫反斥。

希戈斯一笑:“我心有疑惑,便坦然直問,恰恰是不敢回答問題的人,稱不上磊落。亞利克斯,你大可以對此事閉嘴不談,卻不能阻止別人的猜測。即便我不生疑,你們也堵不住眾人之口。”

“你除了想知道我的來歷,還有什麽別的事嗎?”亞利克斯面無表情地問。

“我也很想跟你切磋一下武藝。”希戈斯說。

“可我不想。”亞利克斯轉身就走。

阿莫跟上了他,又聽到身後的希戈斯說:“那就拭目以待吧,也許在迷海上,我能見識到你的英勇。”

“亞利克斯,你要加入去往迷海的隊伍裏?”等遠離了希戈斯,阿莫才問。

“嗯。”

早在三天前,亞利克斯就答應了珀雷斯的請求。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你現在不也知道?”

“我是說認真的,你究竟知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你進去了可能就回不來了。”阿莫拉住他,迫使他停下腳步。

亞利克斯輕嘆一聲:“我知道。”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要去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阿莫急了:“你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去?你的名氣還不夠大嗎,還需要闖入一個無人生還的地方,取得以死亡為桂冠的榮譽嗎?”

他一說完,又自己推翻了自己。

“不,不對,你不是那種為了聲名遠播就尋求冒險的人。你是不是被珀雷斯哄騙了?你不要相信他的漂亮話,他可會盤算了,如果你們死了,他失去的僅僅是一條船,只要為你們封上英雄的光環,沒有人會責備他。

“可如果你們回來了,解決了迷海的通行問題,他不僅能在往後的海上貿易中取得巨大利益,還能因為號召這場壯舉,增加他在城邦間的威信和影響力,記入他的功績。

“雖然他是我妻子的哥哥,但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去送死的。”

他說了一大堆,可亞利克斯只回覆了短短一句:“我不考慮這些。”

阿莫覺得自己是不可能明白他的腦回路了,只能無奈地問:“那你考慮什麽?你考慮貝安公主嗎?”

一提到塔蘭蒂爾,亞利克斯的心就異常難受。

這是他心頭永遠難解的結,但他也只能就此放下。

“她不會甘於受制於人的,她能過得比現在更好。”

“那你到底是為了什麽,連貝安公主也不管了,就偏要去那個地方?”

“阿莫,我一定要去,這是我的命運。”

“什麽命運?”

“神賜予的命運。”

亞利克斯說著,握住了掛在胸前的希婭神像。

阿莫抿了抿嘴。

“神有沒有向你揭示,那個地方迎接你的是什麽?”

“這個需要我去勇取,神不會為凡人建造攀山的步梯。”

亞利克斯的眼裏藏著無比堅定的勇氣和信念。

阿莫看著他,突然就想起了什麽。

“這就是你之前跟我說再見的原因嗎?就算沒有珀雷斯,你也會自己想辦法去迷海?”

亞利克斯沒有回答,但他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至此,阿莫再也沒有出言勸阻。

幾天後,出發前往迷海的英雄名單上,多了阿莫瑟托達斯的名字。

這讓亞利克斯十分意外,他以為阿莫不會願意離開妻子。

可阿莫解釋說,能讓亞利克斯拋下一切,奮不顧身前往冒險的地方,肯定有著對他而言非同尋常的意義。

就算亞利克斯不肯將具體原因說出來,他作為他的朋友,只需要知道他的決心就可以了,他也沒必要再問他。

他永遠不會忘記,他——阿莫瑟托達斯,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還能娶上黛彌絲,完全是因為亞利克斯,沒有亞利克斯就沒有今天的阿莫,他不能享受著亞利克斯相助而來的幸福安逸,卻看著他闖進冥府未知的入口。

正因為此行兇險難料,他才要再次與他並肩同行。

在這件事上,黛彌絲一開始是不願意的,但了解了他的想法後,她再不舍也還是同意了。

最後,阿莫對亞利克斯說,他跟著他,運氣一直都很好,他就不相信,這次闖入迷海,他的運氣就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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